美国校园枪击案背后的“枪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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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拥枪派”指责对枪支管制的关注使媒体忽视了导致大规模枪击案件的其它关键因素。华盛顿在控枪问题上不作为，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美国民众中，绝大多数人对枪支管制持反对态度。 72
　　杜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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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14日，一名男子闯入美国康涅狄格州纽敦镇（Newtown）的一间小学，举枪行凶，导致26名无辜师生遇害，枪手本人随后在现场自杀。在遇害者中，有20人是五到七岁的学生。

　　导致多人伤亡的枪击事件在美国时有发生，但是2012年枪击案的发生频率格外高。几乎在每次枪击案发生后，美国媒体和网络上都会立刻展开关于枪支管制问题的大讨论。“反枪派”认为，现有的法律对枪支管制过于宽松，应该对私人购买枪械做出更严格的限制，尤其要限制私人拥有大杀伤力的进攻性武器。

　　美国是世界上私人拥有枪支最多的国家。2009年的数据显示，美国民间共有3.1亿件各式枪支，平均每个美国人便拥有一把枪。不过实际拥有枪支的人数只占总人口的五分之一，四分之三的持枪者拥有多支武器。

　　同高持枪率相伴的，是大量的枪支交易场所。截至2012年8月，美国共有近13万家持有联邦枪支交易执照的机构，其中包括枪支零售商、典当铺和枪支收藏团体，而麦当劳在美国只有1.4万家连锁店。枪支的价格也并不昂贵，虽然高端的半自动步枪的价格往往要在1500美元以上，但最便宜的小口径手枪则不足75美元。

　　“反枪派”指出，因为对枪支缺乏严格的管制，所以导致极高的恶性犯罪率。自1982年以来，美国共发生了60余起受害者在四人以上的枪击案件，发生地点分布在美国30多个州。在这些大规模枪击事件中，凶手共使用了142支不同的武器，其中四分之三是通过合法途径购买的。在2012年7月科罗拉多州的影院枪击案中，枪手霍尔姆斯所使用的大量子弹竟然是通过网络购买的。

　　“拥枪派”则认为，虽然在很多恶性案件中，枪支成了杀人的凶器，但是同时每年也有大量的普通百姓因为拥有枪支而成功地保护了自己。由于美国执法机构没有统计枪支在自我防卫中的使用情况，所以这方面数据很少。一份国会枪支问题分析报告中曾引用1993年的一项调查数据，显示当时每年大概有200多万件用枪自卫的案例。

　　“拥枪派”经常在枪击案后指出，案件发生的地点往往是法律规定不能携带武器的场所，所以凶手才会在没有抵抗的情况下大开杀戒。纽敦小学惨案发生后，德克萨斯州的众议员路易?高蒙（Louie Gohmert）便声言，如果当时学校的校长手中有枪，就有可能防止惨案的发生。

　　“拥枪派”指责对枪支管制的关注使媒体忽视了导致大规模枪击案件的其它关键因素。比如在影视文化和电子游戏中对极端暴力的渲染，以及对社会中患有心理疾患人群的关注度不够等问题。

　　在每次枪击案件发生后，“拥枪派”还会强调，杀戮者是人，枪支只是工具。禁枪并不会防止坏人作恶。在纽敦小学20名学生遇害的同一天，中国河南信阳也发生了一起袭击小学生的案件。一名男子持刀砍伤了22名学生及一名老者。美国媒体在报道纽敦枪案的同时，也报道了信阳的案件。于是在网络上，便有很多“拥枪派”指出，即使完全禁枪，仍然不能防止凶徒作恶。但是“反枪派”也指出，同样的袭击学生事件，没有枪的凶徒造成的伤害要小得多。

　　虽然每次枪击案发生后，围绕着是否应该加强对枪支的管制都有非常激烈的争论，但是这样的争论却很少落实到立法实践中。

　　目前美国枪械管制的主要依据有两个法案：一个是1934年通过的《国家火器法案》（The National Firearms Act），另一个是1968年通过的《枪支控制法案》（The Gun Control Act of 1968 ）。前者旨在控制美国30年代黑帮横行时的重型武器，同时规范了枪支生产和交易税收；后者则针对私人购买和持有枪支的行为做出了更为详尽的规定。作为《枪支控制法案》的一项修正案，1993年通过的《布拉德利控枪法案》（Brady Handgun Violence Prevention Act）增加了对购枪者进行背景调查的内容。

　　在联邦法律之外，美国各州在购买和持有枪支的立法上还有着不同的法律规章。不同地区对私人拥有何种枪支，在什么场合可以佩戴枪支都有不同的规定。但总的来说，在美国购买枪支还是比较容易的。作为美国公民，只要达到一定的年龄限制，没有犯罪记录，同时通过鉴定证明没有精神疾患后，都可以相对轻易地获得一只手枪或者步枪。

　　虽然“反枪派”一直致力于推动对私人持枪进行更多的限制，但是“拥枪派”在立法上却占了上风。自1980年以来，美国有44个州的议会立法允许私人在私人住所之外携带枪支。1994年，克林顿在任时期，曾经立法禁止私人拥有和携带半自动攻击性武器，然而这个法案在2004年过期之后，美国国会再未能通过类似的枪支禁令。

　　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是美国枪支立法争论中的最大焦点。该修正案规定，“一支纪律严明的民兵是保障一个自由州的安全所必需的，因此人民持有和携带武器的权利不得侵犯。”

　　“反枪派”认为，在把宪法第二修正案作为立法依据时，必须考虑到当时的历史背景，在目前的现在社会中，不仅民兵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除了联邦和州政府下的执法部门外，普通公民已经不需要持有枪支。也有观点认为，该修正案的主要目的是保证公民在自由受到政府威胁时，有自发组成反抗暴政的军事组织的权利，并不是要强调个人有持有武器的权利。

　　但是“拥枪派”对第二修正案的解释则大不相同。现任犹他州共和党参议员欧云?海奇（Orrin Hatch）在1982年曾在提交给参议院宪法委员会的一份报告中强调，第二修正案的主要目的是“保证美国公民拥有和携带枪支的权利，以保护自己和家人的自由”。

　　海奇对第二修正案的解释近年来得到了法律界保守派的支持。在2008年和2010年最高法院受理的两宗涉及枪支管制的案件中，最终判决结果均对“拥枪派”有利。在2008年“哥伦比亚特区对海勒”案（District of Columbia v. Heller）中，最高法院判决，宪法第二修正案对私人持枪权的保护不受“民兵条款”的限制；2010年“麦克当纳对芝加哥”（McDonald v. Chicago）案中，最高法院判定第二修正案的法律效力不局限于联邦法律，也涵盖各州的立法。

　　不过最高法院上述两个关于枪支管制最重要的判决都是以5:4通过的，几名倾向民主党的自由派法官均投了反对票。在美国，围绕着枪支问题的争论像其它社会问题一样，也基本上是靠党派划分立场的。总体上，保守派共和党都是“拥枪派”，而大部分民主党议员都倾向于对枪支进行更严格的管制。

　　但是虽然华盛顿两党在枪支问题上立场不一，但是在枪支控制问题上，却大部分时间呈现出一种“跨党派不作为”的情况。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坚决捍卫公民持枪权的“美国步枪协会”（National Rifle Association，NRA）在华盛顿有着极大的政治影响力。

　　NRA一直以来都被认为是华盛顿最强大的院外集团之一，很多政客认为如果得罪了NRA，则意味着政治自杀。2011至2012年的选举期间，NRA投入了600万美元支持“拥枪派”候选人，同时花费1100万美元打击“反枪派”候选人。正是因为NRA这样强大的影响力，所以很多议员闻之色变，不敢去动枪支管制这个棘手的议题。

　　不过华盛顿在控枪问题上不作为，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美国民众中，绝大多数人对枪支管制持反对态度。

　　民意调查机构盖洛普从1990年开始，针对美国民众对枪支管制的看法作了一个长达20余年的跟踪调查。调查结果表明，支持对枪支进行严格管制的美国人从上世纪90年代初的78%，大幅下降至目前的44%，而认为应该放松管制或维持现状的人数，则从19%上升到现在的54%。在一项为期更长的调查中，支持手枪禁令的美国人从1959年的60%，下降到了目前的26%。

　　在过去数百年中，持有枪支已经成了很多美国人生活中的一部分。想要在美国彻底禁止私人对枪支的持有是不可能的事情。华盛顿唯一能做的，是围绕着私人能够拥有什么样的枪支、在什么样的场合可以携带这些枪支等进行讨论和立法。

　　目前“反枪派”希望国会能够立法恢复克林顿时期对攻击性半自动武器的禁令，同时也希望对长射程狙击步枪进行更严格的管制。接连发生的枪击案无疑为“反枪派”争取到了更多的支持者，但是他们能否如愿以偿却很难讲。

　　在纽敦惨案发生后，奥巴马总统连续在三个不同场合发表讲话，均表示要在控枪上有所行动。但是也有很多人对奥巴马是否能真的有所作为表示怀疑。纽约市长布隆伯格就在惨案发生当天，奥巴马刚刚发表演说后批评他“只说不做”，“口号我们已经听了很多，现在缺乏的是领导力”。

　　奥巴马自然也有他的苦衷。在赢得第二次大选后，他在第二任期内没有了连任的压力，可以放开手脚有一番更大的作为。但是他目前正深陷同共和党的“财政悬崖”紧张谈判中，即使顺利解决眼下的财政危机，明年又要面临推动移民改革的巨大工程，这些都会令他付出巨大的政治资本。纽敦惨案把枪支控制这样一个不在日程上的问题摆到奥巴马面前，他能否有精力和足够的政治资本解决这样一个极端复杂的问题，还是未知数。

　　12月17日，奥巴马来到惨案发生地纽敦镇，在当地的纪念仪式上发表了讲话，但在长达20分钟的演讲中，奥巴马没有提到“枪”（gun）这个词。

　　（作者杜剑峰现在美国从事生物医学的博士后研究。在工作之余，一直关注美国的政治和文化，尤其对美国总统竞选和娱乐工业有浓厚兴趣。文中所述仅代表他的个人观点，您可以通过新浪微博与作者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