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8月20-22日雷尼尔登山回述
2022年8月22日,Henry(张春晖Canfix)由于在攀登Rainier下撤途中的岩石上跌落,魂归大山。意外发生后,诸多揣测,很多人都一直在等待着事故分析报告。然而,专业的事故报告又有多少人有能力有资格去撰写呢?估计只有警方和公园局能做到。
一个多月过去,我以为伤痛已慢慢愈合。直到两天前山友的一个电话,让我情绪忽然失控痛哭一场后,我才意识到,影响依然强烈存在。作为目击者,作为小组的成员之一,作为朋友,我决定回述那一段不愿触及的经历,尽可能把意外发生经过的碎片还原,让逝者安息,生者释然。
这次攀登是自主攀登,山友们自发商议组织,不属于任何一个登山群体。一共十五人,三个攀登许可证在不同时间取得,明确来说应该属于三个队伍。召集人的队伍只有11人,由于后来自取许可证的山友跟队伍大部分人熟悉,时间也就约在同一天。
8月20日,温哥华出发到Rainier(雷尼尔)附近酒店住宿。
8月21日,到达Rainier国家公园,听完Ranger的详细讲解后10:30am正式开始攀登。
天气很好,大家一路说说笑笑颇为轻松。到达CampMuir, 木屋没有其他攀登者,大家不用扎帐篷,舒服入住。傍晚的云彩很美,但大家无心欣赏,早早入睡。原计划深夜十二点出发,无奈风速极大,不宜攀登。我们只能倒回床上,虽然失望,但为安全起见,只能接受。呼呼的风声在二点左右平静下来,大家再一次商议,依个人意愿决定要不要上山。上山后如发现条件不许可,不登顶。
有山友忘带harness, 所以最后从CampMuir出发人数是14人,分成4个组。Henry,LJ,SS和我一组。Henry体能好,小心谨慎,经验丰富,自然是我们的小组长。
凌晨三点左右,我们结绳出发。我们走的是DisappointmentCleaver (DC) Route,黑夜行走什么风景也没看见,只能在头灯的灯光引导下缓缓前行。
天色渐渐亮起来,日出冰川很壮美,雪况很好。这是一条成熟的初级Mountainering路线,路标清晰,商业队伍在危险的地方也搭建好了绳索梯子,然而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冰裂布满整个冰川,深不见底。我们小心翼翼,不敢掉以轻心。一路到登顶,都没有碰过惊险的状况。我们小组是大约十一点左右登顶,也是最后一个小组登顶。此时,第一,二组正开始往回撤。山顶是个大平台,非常开阔,完全不像一个山顶。我从一边走到另一边寻找签名薄,嘴里喃喃的跟在前面山顶的Henry说找不到签名薄。他没听清楚,笑我磨蹭,差两步都不使使劲。我们在山顶拍照签名,但没有逗留多久也往回撤了。我们都深知道攀山下撤更危险,发生滑坠的可能性更大,所以走得更加谨慎。过木桥,铁梯子,一切都很顺利,大约二点半左右,我们就回到DisappointmentCleaver上的一片大平地,前方已经看到了商业队伍的营地了。看到这个地方,标志着离CampMuir不远。最危险的地方已经过去,再走完这片碎石坡,基本没有太危险的路段,心情也随着放轻松了。前方的小伙伴都在此处暂停结绳,我们小组也没有结绳。至于是否穿着大冰爪,就个人意愿。大冰爪不适合走在岩石上,但走在滑溜的碎沙石坡让我感觉稳妥。我们小组除了SS,其他人都决定穿着大冰爪走那段沙石混合路段。
解绳后,Henry和SS在整理绳子,LJ 坐着等候,我想先走,就第一个下去。Henry还细心的告诉我他会用对讲机联络第三组让他们稍微等等我。DisappointmentCleaver路段跟平常scramble差不多,除了不远处狰狞的IngrahamGlacier,没有太过暴露的地方。我跟第三组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看到YG。我叫了他一声,让他等等我再一起前行。就在我离YG不到两米的地方,不远处我的右上方一个身影掠过,从上而下,之后身影跌落到一片相当平整的石头坡上。那是Henry,他的身体在坡上弹起来再重新落下,之后在坡上滚落,沿着悬崖下坠消失。YG大声叫,这是Canfix,怎么办?怎么办?我也呆住了,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条件反射的说,没事的没事的。
我们无法接近Henry坠落的石坡,也无法从任何一个角度查看悬崖下的状况。ZB和另外两个女山友此时也在距离我们五米左右距离的下方,YG跟ZB沟通后马上用Inreach求救。此时LJ和SS也下来了,SS说听到一声“我摔了”,LJ说只看到Henry在石头上身影晃动了两下就坠落。大家心情都很凝重,经商量后,YG跟SS在此处等候救援,我和LJ自行下山到扎营的地方再寻求帮助。我和LJ一路都没追上ZB他们三人,后来才知道其中一个女山友被滚落的石头砸到头,擦破皮急于下山做止血护理,没有再等待我们。我和LJ下去的时候止不住双腿发软,只能更缓慢的一步一脚印地走着。离商业队伍扎营地方不远处的小坡上,迎面而来两个人,得知他们是向导,目睹了刚才的意外发生。他们告知我们事发后第一时间跟RainierRanger汇报了,现在上山看看有什么可以协助的。他们让我们先去扎营的地方汇报一下,再尽快回CampMuir。我们依照指引到达扎营的地方,跟营地里面的一个人交换了信息,得到的指引跟两个前去营救的向导说法一致,并告知马上有Ranger营救队伍上山,让我们尽快下山。走到CathedralRocks最后的一段落石区,我们碰到了三个前往的救援人员。同时,YG和SS也依据向导的指引下山来到此处。救援的Ranger让我们不要逗留,马上回CampMuir。回到CampMuir,已经有Ranger在等候我们了解整个事发经过,我们也根据指示留下了每个人联络方式。我们心急如焚,无奈得到的回复是直升飞机不能当天出发救援。木屋由于有其他登山人员入住,需要我们尽快腾空木位置。YG留下协调,大部分山友都在五六点左右下山。整个意外发生非常突然,但救援反应是迅速的,InreachSOS在第一时间发送,商业队伍也在第一时间向公园局汇报,在此再次感谢商业向导们和Rainier公园救援人员。
这是我极其不愿意回想的时刻,疼痛的一天。每一次陈述,都像把伤疤再一次生生撕裂开,痛入心扉。我尽我绵力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事件发生经过还原,但由于我对时间地点的不敏感和个人记忆能力的有限,或许有所偏差,希望同行山友斧正。我只做回述,不参与任何形式的技术讨论及回应。
斯人已逝,归于天国。每每想及,仍感悲戚,然而,生活仍在继续。愿你在天国护佑你的家人,愿热爱山林的友人享受大自然馈赠之外更得心存警惕,敬畏自然,平安出行且归来。
2022年10月5日回述
新年
附:
以下是张冰(ZB)给公园局的有关事发当时描述的电邮
22 August, our group of 14 people went to the summit of MtRainier in 4 teams. I was in the 3rd team with YG,Lk and AN. Canfix, the guywho fell down, was in 4th team with another guy and 2 ladies.
When I just passed the accident area, I heard the sound ofrocks falling down. I headed up and saw Canfix rolling down very fast with somebig rocks. I did not hear any yell or voice from him. He stopped rolling at theedge of the cliff, and slipped down slowly.
At that time, I was standing on a big rock at the south sideof that area with 2 ladies in my team, and the other guy YG from my team was atthe other side of that area. The lady Lk was standing on the south side of thatrock which I was standing on. She was hit by a rock on her shoulder, and soonshe was hit on her head by another rock. I checked her head, and she said shewas unconscious. I held her shoulder to that big rock to make sure she wouldnot fall down. And she said she felt bleeding from head. I checked again anddid some simple bandage on her wound. At the same time, YG said he sent out anSOS signal, and I called the other 2 teams ahead of us to contact camp rangersto get help.After several minutes LK said she felt better, and then I walkedwith her to the camp.